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chapter 40

關燈
chapter 40

十七八歲的年紀, 談戀愛的學生不少。身為一個資深教師,周俐自然見過許多例子,可性別相同的,她還是第一次見。

辦公室內, 江肆年無奈地攤攤手, 解釋:“老師, 我們不在談戀愛, 只是剛好撞上了而已。”

“江肆年啊, 你真是浪費了老師對你的苦口婆心。”周俐嘆了口氣,“你談戀愛就算了, 對方居然還是個男生。你和男生在一起就算了, 成績居然還這麽差,你這不明擺著要和老師作對嗎?”

遲歲:“?”

遲歲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, 連帶著說話也生硬起來:“說了沒談沒談沒談,就算你問一萬遍也是沒談。”

本來莫名其妙被江肆年壓在墻邊心情就不好, 偏偏周俐還火上澆油。

他感覺自己的怒氣值已經達到了max,即將爆炸。

周俐半信半疑:“真沒談?”

“沒有!”江肆年連忙附和。

周俐如釋重負地取下眼鏡:“行吧,那我就相信你們一次。”

“謝謝老師!”江肆年笑著拍馬屁, “之前一直沒發現, 周老師居然這麽年輕貌美,簡直是一中林志玲!”

遲歲配合地在旁邊點頭。

周俐無可奈何地看著這群吵鬧的孩子,情不自禁地抿唇。

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學生時代。那時, 她光顧著埋頭學習, 給青春徒留了許多遺憾。

如今, 看著這幫後生可畏的學生, 倒也是一種滿足。

他們雖然經常闖禍,令人頭疼, 靈魂卻是無比的璀璨、充滿生機。

什麽離經叛道,什麽風言風語,他們都不在乎。

要聲張,要顯赫,即使壞了規矩又何妨?少年倨傲,自有風骨,歲歲無畏,縱覽雲涯。他們做與海浪拼搏的船,躍躍欲試著到過江南,滿飲清風明月,從容過青山。

-

大概是嫌坐在第一排太壓抑的緣故,遲歲下午逃了半天課,一起逃課的還有喻澄志和李子諾。

依著李子諾的要求,三人來到學校後街的奶茶店呆著。

“好學生也會逃課?”喻澄志笑著看向李子諾。

“去去去,偶爾體驗一下壞孩子的生活,也蠻有意思的嘛。”李子諾給奶茶插上吸管。

喻澄志情商為負:“你們女生怎麽都喜歡喝奶茶啊,不怕發胖嗎?”

話音落下,李子諾給他來了一下:“嘴欠不欠?”

“哎喲……別打臉,別打臉!”

“下次還敢不敢說了?”

“不敢不敢。”

揍完喻澄志,李子諾整理好發型,翹著二郎腿喝奶茶,修長白皙的小腿在空中蕩呀蕩的,路過的男生看得眼都直了。

因為要出來玩,她今天沒戴眼鏡,一雙眼彎成月牙的形狀。小姑娘穿著碎花連衣裙,馬尾紮得高高的,氣質幹凈又清純,和周圍亂哄哄的環境格格不入。

喻澄志剛挨完揍,情商上升了不少:“遲哥,你有沒有發現,諾姐其實怪好看的。”

“這還用你說?”李子諾得意地撩了撩發絲。

喻澄志死性不改,犯賤地比劃了一下:“就是比起校花還差了那麽一點。”

男生的話題很單一,不是游戲美女就是暗戀對象。而喻澄志喜歡校花,這是全校家喻戶曉的。

當時,喻澄志大張旗鼓地追求校花,校花卻拒絕了他,轉身向江肆年告白,結果可想而知。

遲歲忽然憶起老劉和江肆年的事,無厘頭地冒出一句:

“你會怨恨江肆年嗎?”

當初,老劉就是因為暗戀對象喜歡上江肆年才轉了學,遲歲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摯友步入老劉的後塵。

“不會啊,為什麽要怨他?”喻澄志只感到莫名其妙,“年哥確實比我優秀,人也比我好,我總不能阻止我喜歡的人奔向更好的未來吧。”

他想邀她赴山水一程,卻不料對方已有了好風景。彼此行色匆匆,離人盡白頭。

他不能否定那個人,因為對方確實給過他炙熱的幻想。他也不能否定這份愛,因為他確實如同飛蛾撲火一樣,明知危險而不可為,卻還執意暴烈致死般地愛過她。

這份感情微不足道,像一場獨自涼薄的戲臺,待到一切煙消雲散,便無所謂看客。

直到最後他才發現,兩情相悅才是一切愛情的基礎。

於是,這一場心動的熱望就此沈眠於那個充滿遺憾的夏天。

“你可真大度。”遲歲諷刺地抿唇,話語刻薄,毫不留情:“要是我,我估計會恨他們到死。”

他承認自己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,甚至可以稱得上陰暗。他的思想裏一直有一個殘虐暴戾瘋批一樣,喜歡血淋淋詭怪事物的抽象怪物。

既往不咎這個詞太虛偽了,他不開朗,也不大度,他喜歡風水輪流轉,最好往死裏轉。

喻澄志打斷了遲歲的思緒:“對了,你最近看見‘窩是嫩爹’了嗎?”

遲歲以為他在罵自己,臟話張口就來:“什麽?我才是你爹。”

“不是,就頭像是個柯基的那個,經常和我們一起打游戲的。”

遲歲這才想起來,“窩是嫩爹”好像是柯基頭像的游戲網名。

遲歲換了個理由罵他:“你說話不能說清楚嗎?”

喻澄志委屈巴巴:“……我有一陣子沒看見他了,想問問他在忙什麽。”

“他一般周末在線。”

喻澄志推測起了大神的身份:“你說,他會不會是我們學校的?”

遲歲找出了話語的漏洞:“我們學校怎麽可能有那麽厲害的?”

這話不是空口無憑,遲歲在學校算是打游戲頂尖的選手。到現在為止,他還沒發現比他更厲害的。

“沒準是哪位不暈透露姓名的大神呢。”喻澄志頓了頓,話鋒一轉,“你想不想和他見一面?”

“我問問他。”

遲歲找到柯基頭像的聯系方式,在聊天欄裏輸入一行字:【要不要出來見一面?】

柯基頭像很快回信:【我在上課。】

【你不是年級第一麽,學霸上課還玩手機?】

跟江肆年一樣。

【成績好跟玩手機並不沖突。】對方的回答有理有據,【不過這周末我有事,下周末我們約個地方見面,你看怎麽樣?】

遲歲果斷答應。

就這樣,在喻澄志的撮合下,兩人相約下周六在萬象城的咖啡廳見面。

窩是嫩爹:【朋友,你最近怎麽不直播了?我等你等得好苦啊。】

遲歲楞了一下,一絲驚喜和雀躍悄悄爬上心頭,像浸入湖面的浮標輕輕躍動了一下。

沒想到對方還記得他是個主播。

這種至微的細節,他還以為別人早就忘了呢。

說起來,他確實有一段時間沒開播了。自從搬到新別墅,遲歲就不愁吃不愁喝,自然用不著直播賺錢。

可還有粉絲在等他回來。

【這周六、周天晚上八點半開播。】

手機很快傳來“叮”的一聲:【我會準時去看的,你一定要繼續直播下去。】

【好。】

原來真的有人會時刻惦記著他。

遲歲恍惚,他們真的有過風雨同舟,產生共鳴的日子。

這輩子,能讓他感動的人不多,江肆年算一個,柯基頭像算另外一個。

喻澄志伸著腦袋偷看:“怎麽樣,談妥了嗎?”

“嗯。”遲歲頷首,“下周六。”

“我可以一起去嗎?”喻澄志眨巴眨巴眼。

他早就想一睹大神的真面目了,哪能放過這個機會?

“我先自己去,後面再帶你。”

喻澄志嘟囔著嘴,狠狠吸了一大口奶茶:“切,小氣。”

*

今晚的晚自習是周俐看堂,幾人回班時,所有人已經在位置上坐好,等待老師的到來。

喻澄志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:“唉,這奶茶真不能多喝,喝一杯就撐死了。別打擾我,我現在要做呼吸運動消化一下。”

遲歲沒理會他發神經,低著頭覆習,同時口中低聲重覆著數學公式,方便記憶。

晚自習進行到一半,周俐還沒有來,聽說是臨時被校領導喊去開會了。

聽到這個激動人心的消息,班裏的人也不裝了,一把丟下書本,唱歌的唱歌,玩手機的玩手機,盡顯人間百態。

喻澄志坐在最後一排,直接把板凳搬到遲歲桌前,晃動著手機:“遲哥,來solo一局?”

“我要覆習。”

“太陽打東邊出來了……”

遲歲無語:“是西邊。”

“……哎呀,不要在意那麽多細節。”喻澄志故作無謂地甩了甩頭發,“學習有什麽意思,來打游戲。”

“不打。”遲歲意志堅定。

見遲歲不幹,喻澄志只好一個人單排。沒有人帶,他很快便被對面虐得哭爹喊娘。

遲歲嫌吵,撇了撇嘴,戴上新買的無線耳機。

在微醺的夜晚,城市從來都閉不上眼睛,卻在那時也默了喧囂。

從前,他羨慕熙熙攘攘,三三兩兩;現在,他只喜歡舉杯邀月,對影成雙。

高樓坍塌,真相變味,而他只想逃離鮮紅的混亂與嘈雜。攜風伴水乘一世輕狂,從此萬物瘋長都與他無關。

就在這時,一道令遲歲頭疼的聲音響起——

“江肆年。”

左姜南一溜煙跑了進來,全然不顧班長的阻攔:“這是我們班。”

“我就進來問個題目,馬上就走。”左姜南說。

人都進來了,班長也不好把他趕出去,只是提醒他快點。

遲歲則一臉漠然地註視著他。

瞧瞧,又來找老相好問題了。

左姜南一眼就看見了趴在遲歲桌上打游戲的喻澄志,語氣略帶質疑:“你們班晚自習可以玩手機?”

江肆年幫喻澄志說話:“老師不在,偶爾放松一下。”

聞言,左姜南一陣唏噓:“你們班沒人管嗎?”

遲歲受不了,煩躁地扯掉耳機,一雙手“啪”地拍在桌子上,緊接著站起身。

左姜南嚇得一顫,胳膊不自覺地護住臉:“你幹什麽?”

“你們不是要講題嗎?我給你們讓位子。”遲歲頓了頓,“你們不出去,我出去。”

撂下這麽一句狠話,遲歲在江肆年的喊聲中頭也不回地離開。

-

遲歲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。

近來,他的脾氣越來越大,心情陰晴不定,隨時都有可能爆發。

總不可能是更年期到了吧。

想法越來越荒謬,煙灰抖落一地,靈魂也隨之飄向窗外。

一根煙燃盡,他把煙頭丟到地上,用板鞋碾滅。

他只身混跡在天地間,收藏那不絕如縷的孤獨。身後沒有燈光,身前白霧茫茫,回首不見來路,低頭不知歸處。

長大應該是變成熟,而非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消亡。

所以他一直在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,時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靜。

可是溫和久了,稍有脾氣就成了惡人。

那他寧願做個徹頭徹尾的惡人。

“同桌!”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
遲歲聞聲回頭,看見走廊那頭跑得氣喘籲籲的江肆年。

“你來幹什麽?”

“找你。”

“你不是在給左姜南講題麽?”

“早講完了。”

嘖,講完了才想起他親愛的同桌。

那些大而空洞的安慰話,他全都會懂。只不過情節反覆,讓他心生疲憊罷了。

江肆年陪他坐在階梯上,說:“我感覺你心情不太好。”

遲歲面無表情:“你的感覺沒錯。”

“你討厭左姜南嗎?”

“不是我討厭他。”遲歲冷冷道,“是他看不起我,看不起全部的差生。”

人人平等的大道理太空洞了,現實社會中總是避無可避地充滿歧視。

可與眾不同,並不代表做不了世界的不歸岸。

江肆年垂首,瞥見地上熄滅的煙頭,語氣責備:“你剛剛又吸煙了?”

收回視線時,他無意看到遲歲隨意搭在扶手上清瘦的腕骨,在夕陽的光影裏顯得格外好看。

遲歲很不爽他這種說話口氣:“是又怎樣,你以為你是我的誰,你又憑什麽管我?”

搞得好像理所當然似的。

明明是江肆年先拋下他的,他又有什麽資格過問?

江肆年忽然貼近遲歲,把他的腦袋摁在墻上,瞇起危險的黑眸,嗓音微啞:

“遲歲,你就不能聽話一點嗎?”

低沈暗啞的嗓音,眼神抵死纏綿。

“我不喜歡這個世界,我只喜歡你。”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